摘自卡哈尔《致青年学者》
空想家
他们喜欢研究自然,但是只喜欢赏心悦目的那一部分——壮丽的风景、美妙的形态、缤纷的色彩还有优雅的结构。他们热衷收集和培养各种彩色细菌和发磷光的微生物,喜欢从各个角度给美丽的生物拍照、检查、欣赏,经常拿他们摆成各种符号以及其他装饰性的图案。或者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用五彩斑斓的染料给各种细胞和组织染色的艺术创作中去。不过,他从来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物种,没给生物谱系的扩大或者微生物功能的研究做出丝毫贡献。即使他已经精通了最艺术化的组织学染色手法,却一点也不想用它去解决某个新问题,或者研究一下大家热烈讨论的题目。
博学者、涉猎家、嗜书狂、多语言专家
他们妄想变成一本活的百科全书,梦想让别人觉得他是拥有文化最多的天才,无论抓住什么话题都可以谈出个子午卯酉(无疑是浪费和滥用了他敏锐的智力的结果)。他们掌握了很多种领域的知识,一丝不苟地学习必须知道的所有知识,一旦期刊有所更新他们就立即查阅。但是如果要求他写点东西,就会变得出奇的懒惰,极端反感研讨会和实验课。
他们通常以这种固定的问题开头:“你是否读过某某的书?你熟悉这样的和那样的著名理论吗?”还没等人家回答,他们就开始用亲切而雄辩的语气,为你详细讲解某些狂野不羁的理论和充满冒险精神的意见,而你根本无法把这些内容和现实联系起来。他们却从来没有停下来想一想,只有努力从事创造活动,才能把学者从被人遗忘者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恐惧中解救出来。
自大狂
他学习刻苦,崇尚行动,也掌握了从事研究所需的技能,但喜欢单枪匹马闯天下。他相信自己将见证奇迹,所以研究生涯刚刚开头就认为巨大的成就唾手可得。他耗费平生精力计划筹备和设计改正自己的行动,总是忙忙碌碌,不断修补和策划着尚处于萌芽阶段的宏伟工程。他们深信自己的想法一旦被人接受,取得的成果定会为科学开辟全新的领域,还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实际应用。可惜他们的计划一个都没有实现过,都是无果而终,有时据说是缺钱,有时又被他们归因为缺乏合适的环境,但常用的解释是一直没找到胜任的人协助他们完成大业,或者某某组织或某国政府没有什么文化,见识也浅,竟然不鼓励此种发现。
理论家
有些人的天赋和受教育程度都非常之高,但不知为何终日无精打采昏昏欲睡,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种病症他自己毫无察觉不说,连别人也不甚重视,因而愈发严重起来。其主要症状包括:讲解问题头头是道,但喜欢侃侃而谈;想象力丰富然而停不下来;不喜欢实验室工作;极端讨厌具体科学和看上去不重要的数据;习惯站在很宏大的角度看问题,永远住在高高的云端;喜欢书籍和不切实际的大胆假设,不喜欢专论和经典实用的概念;面临难题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恨不得立刻构建出一种理论来解释这个问题而不是求助于客观实际;当他们在两种现象之间发现什么半遮半掩的细微联系,或者给某个伟大理论找到了一些新数据时(无论其真假对错)都会手舞足蹈,天真地相信自己是最了不起的理论革新家。他们使用的方法或许是正确的,但是却滥用了它,结果陷入片面看问题的泥沼不能自拔;他们眼中只有华丽的理论和概念,而不管其根基是否薄弱不堪一击,只要设计得精巧匀称、匠心独具就能博得他们的欢心。
正如我们预料的那样,理论家处处碰壁、沮丧不己。现在的科学方法尚不发达,所以理论家们甚至真正的天才人物都必须付出成年累月的奋斗和不间断的实验才能有理论上的突破。有多少曾经被奉为圭泉的理论都被科学的发展否定了。理论家基本上属于一种乔装成勤奋者的懒人,他下意识地遵循付出最小努力做事的原则,因为主观拼凑理论轻松容易,观察客观现象又累又难。
仪器崇拜者
他们像百灵鸟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美丽一样对着仪器上的金属闪光着迷不已,他们像对待情人-样照顾心爱的仪器,把它们擦得镜子一般,然后以各种美丽的角度摆放好,就像陈列在大教堂里的圣物。他们的实验室里静得出奇,僧侣般的纪律统治着这个空间,容不得任何污点和丝毫噪音。
仪器崇拜者的日袋里总有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当他不在场的时候,助手和学生们就别想进屋拿到一本专论,使用一件仪器——它们都被他置于锁和钥匙的严密保护下。如果哪位助手胆敢弄坏任何一只蔡司目镜、折射计或者偏振器,就会被大怒的教授开除。
格格不入者
他们利用自己的教授头衔,把它当做升官的敲门砖,或者借此大肆宣扬自己的医术,以便行医发财。他们占据着某个职务,但从来不履行任何应负的责任,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领薪水享受无所事事的乐趣。我们也无法想象另一种相反的情况,即让将军担任普通公务员或者法官、医学教授终日研究文学或者考古、工程师整天写煽情剧本、病理学家投身伦理学、玄学家专门评论政治。这些现象的结果就是我们不会把才智完全用在官方指定的工作上,只能不情愿地拿出很小一部分精力来做这些事一一一把它当成一件苦差。